專訪高盛首席中國經濟學家閃輝：消費將成拉動明年中國經濟主要動力

    隨著我國疫情防控措施的進一步優(yōu)化，盡管當前全國疫情形勢仍較為嚴峻，但國內外金融機構普遍看好明年我國經濟的恢復發(fā)展態(tài)勢，多家國際知名機構上調對明年中國經濟增長的預期。證券時報記者近日專訪高盛首席中國經濟學家閃輝，詳解對明年中國經濟增速預測、消費、出口、地產、匯率等熱點經濟問題的看法。

    閃輝表示，受低基數(shù)以及疫情防控優(yōu)化措施超預期等因素影響，預計明年中國經濟會有明顯恢復，因此高盛將明年中國經濟增速預期從4.5%上調至5.2%。明年推動中國經濟增長的主要因素將轉向消費，旅游和娛樂等最受疫情限制的消費領域擁有最大的回升空間。此外，明年增長預期改善等有利因素有望推動人民幣兌美元匯率小幅走強。高盛股票策略分析團隊也看好亞太區(qū)域市場的境內外上市中國股票，維持對A股和港股超配的建議。

    上調明年中國經濟

    增速預期至5.2%

    證券時報記者：請問高盛為何最近會上調對明年中國經濟增速的預期？

    閃輝：我們是在中國公布11月經濟數(shù)據(jù)后更新了對今年四季度和明年經濟增速預期。11月的經濟數(shù)據(jù)顯示受疫情影響，短期內中國的經濟社會活動仍有向下壓力，預計這一情況12月也會延續(xù)，因此我們調低了對中國四季度經濟增速的預測。不過，受低基數(shù)以及疫情防控優(yōu)化措施超預期等因素影響，我們預計明年中國經濟會有明顯恢復，因此將對明年中國經濟增速預期從4.5%上調至5.2%。

    分季度看，我們原先預計明年4月疫情管控措施會徹底放開，屆時三季度將迎來年內經濟增長高點；但現(xiàn)在看，疫情管控措施的放開步伐比預期快，我們認為明年經濟增長的高點會從三季度提前至二季度。對于一季度，預計1月經濟還是會受疫情擾動影響，2、3月經濟是否會明顯反彈尚有不確定性。因此，我們預計明年一季度環(huán)比經濟增速折合成年化為4%左右，二季度則會到13%左右。

    消費將成拉動

    明年中國經濟主要動力

    證券時報記者：從海外經濟重啟的經驗看，疫情管控措施放開后消費會出現(xiàn)恢復性反彈，您如何看待明年中國的消費增長潛力？

    閃輝：預計明年推動中國經濟增長的主要因素將由投資轉向消費。在消費類別下，旅游和娛樂等最受疫情限制的領域擁有最大的回升空間。不過，也不能對消費的反彈時間和反彈強度過于樂觀。從一些亞洲經濟體放松疫情管控措施后的消費恢復情況看，在重新開放的第一個季度里，韓國等一些經濟體的實際消費反而是下降的，到第二個季度才開始大幅度反彈，預計中國也將呈現(xiàn)類似情況。

    消費反彈的強度則取決于后續(xù)疫情演變形勢、政府支持消費的舉措以及居民消費偏好等因素。從OECD（經濟合作與發(fā)展組織）成員國的數(shù)據(jù)看，美國受益于疫情期間直接向居民部門發(fā)錢影響，居民消費反彈強勁，目前儲蓄率比疫情前水平還低；但除美國之外，大部分國家因為并沒有像美國那么大力度直接發(fā)錢，疫情管控措施放開后，居民儲蓄率只是恢復到疫情前的大致水平。

    展望未來，我們預計居民消費將繼續(xù)朝向趨勢水平回升。從全年來看，我們預計居民消費實際同比增長8.5%，隱含2023年全年消費增速仍低于趨勢水平；預計2024年居民消費實際同比增長7.5%，到2025年恢復至趨勢水平。

    證券時報記者：日前召開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提出，要把恢復和擴大消費擺在優(yōu)先位置。增強消費能力，改善消費條件，創(chuàng)新消費場景。您對于明年擴大消費有何政策建議？

    閃輝：消費增速的高低受預期和能力影響，隨著疫情管控措施的逐步優(yōu)化放開，市場對于明年經濟轉好的信心是比較普遍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也強調明年經濟工作要從改善社會心理預期、提振發(fā)展信心入手，接下來更關鍵的問題是如何更有效地提振消費能力。對于后者，我認為一個比較有效的措施，是可以考慮對特定群體直接發(fā)錢或消費券，這既可以提高對特定群體的精準性救助，也可以提振邊際消費傾向高的群體的消費意愿。

    證券時報記者：市場對于明年放松入境疫情管控措施有較高期待，您認為這將對中國的“出境游”帶來多大程度的提振？

    閃輝：疫情管控措施的逐步放開，我們預計將顯著帶動居民部門的出境游和貨物進口等消費需求的上升。其中，對出境游的溢出效應最為明顯，其次是貨物進口的上升。就各市場而言，中國香港地區(qū)將是內地放開最大的獲益者，潛在受益規(guī)?；蜻_GDP的7.6%。

    具體來看，在國際差旅方面，疫情期間，計入海外留學生學費等支出的內地旅行服務進口每年規(guī)模約1000億美元，疫情前這一數(shù)字規(guī)模在2500億美元左右。明年早些時候入境疫情管控措施明顯放松，初期受航空公司運力等多種因素影響，出境游可能不會有快速明顯增加，但到2023年年底可能會恢復到2019年同期水平，2024年上半年有望迎來更為明顯的快速增長。從受益的亞洲地區(qū)看，中國香港地區(qū)、泰國、越南和新加坡將獲益最多。

    房地產市場改善步伐

    可能緩慢而波折

    證券時報記者：受全球經濟衰退風險影響，您如何看待明年中國的出口形勢？

    閃輝：出口對今年中國經濟增速的拉動作用明顯，根據(jù)我們的測算，出口對中國今年的經濟增速有0.8個百分點左右的正面貢獻，但受外需不振影響，出口會對中國明年的經濟增速帶來大約-0.5百分點的拖累。這是基于一種基本情景的假設，在基本情景假設中，我們認為明年美國經濟陷入衰退的概率只有三分之一。也就是說，我們認為明年美國經濟并不太可能陷入衰退，這是基于目前美國相對堅挺的就業(yè)數(shù)據(jù)、美聯(lián)儲加息步伐放緩等多重因素考慮得出的判斷。

    如果明年美國經濟增速只是溫和放緩而非陷入衰退，那么對中國的出口來說就不太可能出現(xiàn)大幅下滑，因為不同于韓國等東亞經濟體以出口芯片、顯示器等電子零部件為主，中國出口產品的種類更為廣泛，整體出口形勢也就會相對穩(wěn)定。

    證券時報記者：今年房地產行業(yè)面臨較大的下行壓力，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提出要確保房地產市場平穩(wěn)發(fā)展，隨著“地產金融16條”等支持房地產市場平穩(wěn)發(fā)展的舉措落地，您如何看待明年房地產市場的發(fā)展勢頭？

    閃輝：房地產是中國經濟中最大的單一領域，其高低起落通常對于整體GDP增速影響顯著。我們預計，得益于相對有利的基期效應以及房地產政策小幅放松，房地產相關活動的增速將在未來幾個季度改善。但是，改善的步伐可能緩慢而波折，在“房住不炒”的基調下，大幅回暖可能性較低。許多低線城市因結構性因素不太可能在本輪放松周期中全面復蘇，開發(fā)商融資狀況的顯著改善需以更深更廣的政策放松為前提，在大城市和小城市、內陸地區(qū)和沿海地區(qū)、央國企開發(fā)商和民企開發(fā)商之間的分化走勢將依然顯著。預計2023年整體GDP受到的拖累將收窄至1.2個百分點，而2022年為2.2個百分點。

    人民幣匯率有望小幅走強

    看好中國股票表現(xiàn)

    證券時報記者：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對明年貨幣政策的部署安排是“穩(wěn)健的貨幣政策要精準有力”，不少觀點認為明年貨幣政策環(huán)境會隨著經濟恢復而邊際收緊，您怎么看？

    閃輝：受短期內疫情形勢仍較為嚴峻影響，經濟活動會受到抑制，不排除明年一季度貨幣政策有進一步寬松的可能性。總體看，明年上半年貨幣政策還是有望保持相對寬松的環(huán)境，不過隨著經濟持續(xù)恢復，貨幣政策也會朝著正?；较蚧貧w，至于何時調整、調整到何種程度，還是要隨時根據(jù)明年經濟的變化情況審時度勢。

    證券時報記者：近期人民幣兌美元匯率又有所走強，綜合明年的經濟增長、跨境資金流動形勢看，您認為明年人民幣匯率會有何表現(xiàn)？

    閃輝：我們認為明年人民幣匯率小幅走強的概率要大于走弱。盡管從我們與投資者的交流看，不少投資者認為，無論從中美利差擴大、明年出境游修復背景下服務貿易逆差擴大還是穩(wěn)定出口的角度看，明年人民幣匯率走弱的可能性更大。但我們持不同觀點，我們認為對經濟持續(xù)恢復發(fā)展是支撐匯率走強的主要因素，近期隨著疫情防控措施的優(yōu)化，市場對經濟修復預期轉好，帶動人民幣匯率止跌回升明顯。綜合分析，我們認為，明年增長預期改善等有利因素可能仍超過商品和服務貿易平衡惡化等不利因素，預計人民幣兌美元在12個月內小幅升值至6.9。

    證券時報記者：你們對明年中國股票市場的表現(xiàn)有何預期？

    閃輝：展望2023年，隨著中國GDP增速回升以及政策面仍偏寬松，我們的股票策略團隊看好亞太區(qū)域市場的境內外上市中國股票，對于A股、港股維持超配的建議。投資策略上，他們推薦重新開放的受益股。投資結構上，得益于有利的長期政策和發(fā)展趨勢敞口，中國專精特新“小巨人”和優(yōu)質國企有望帶來更高回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