獐子島扇貝死亡劫“海底銀行”遭透支

    一周來，這座位于黃海的小島被“探求真相”的人們打破了寂靜，這都源于上市公司獐子島五年內三次發(fā)生的蝦夷扇貝存貨“異常”事件。社會公眾的關注也將獐子島再次推上輿論的風口浪尖。

    近日中國證券報記者實地探訪獐子島，圍繞“扇貝死亡”真相，各方說法仍然是“迷霧重重”。不過，也有島民表示，由于過度養(yǎng)殖和耙網方式，近年來獐子島海底生態(tài)嚴重破壞，海底牧場變身海底“墓場”。

    獐子島11月19日晚在回復深交所關注函時表示，有關專家針對今年11月初長海縣底播蝦夷扇貝大規(guī)模死亡災害情況進行了現場調查，判斷為近期死亡。公司本次底播蝦夷扇貝存貨擬核銷與跌價準備金額的測算過程以及預計金額依據充分合理，不存在于2019年度多核銷存貨成本或多計提跌價準備等“洗大澡”的情形。

    “黑天鵝”頻發(fā)居民淡然

    獐子島位于大連市長山群島的最南端，這里水質優(yōu)良、水溫適宜、養(yǎng)料豐富，是蝦夷扇貝理想的生存牧場。因此，獐子島有著“黃海明珠”“海底銀行”等稱號。

    就在“雙11”當晚，獐子島用一則重磅公告攪動了資本市場，再次成為輿論關注的焦點。

    獐子島稱，根據公司2019年11月8日-9日已抽測點位的畝產數據匯總，已抽測區(qū)域2017年存量底播蝦夷扇貝平均畝產不足2公斤，2018年存量底播蝦夷扇貝平均畝產約3.5公斤，畝產水平大幅低于前10個月平均畝產25.61公斤。這意味著獐子島面臨部分海域底播蝦夷扇貝絕收的窘境。值得注意的是，獐子島在公告中一再強調底播扇貝是在近期出現大比例死亡的，死亡時間距抽測采捕時間較近。

    自2014年“冷水團”事件后，一次次的黑天鵝事件消耗著這家上市公司的信用。獐子島董事長吳厚剛直言，蝦夷扇貝大規(guī)模死亡給公司帶來大額損失的同時，也帶來了信任危機，壓力不小。

    而島上的居民倒顯得很淡然，“我們都習慣了，它們不總是死嘛！”一家海鮮燒烤店的老板說。

    熟悉獐子島的人都知道，集體所有制使得獐子島的居民也是獐子島公司的股東，公司業(yè)績好壞直接與島民利益休戚相關。

    以前，獐子島公司都會為島民發(fā)放分紅和生活補貼，但“已經好幾年沒發(fā)了”，出租車司機經師傅說。

    中國證券報記者在島上實地調研的兩天中，通過對獐子島公司員工、島上居民等群體采訪后發(fā)現，大家對此次事件的質疑集中在以下幾點：公司有沒有按計劃使用足夠的錢購買扇貝苗特別是質量高的扇貝苗；是否存在過度捕撈；耙網捕撈對海底生態(tài)環(huán)境的破壞程度；獐子島管理漏洞等問題。

    11月17日中午，在獐子島貝類加工中心附近的碼頭，一名剛下船的中年男子說，這幾年自己一直參與過獐子島的投苗作業(yè)，今年是十月份投的苗，而且投下的苗的確是真的扇貝苗。

    不遠處，記者看到了一大堆扇貝殼，“這里有之前死了很久的，也有這兩天剛運過來的。你看內殼是白色的大多就是剛剛死的。”一位李姓漁民說。

    中國證券報記者在走訪中還發(fā)現，今年的扇貝價格漲價較明顯。獐子島鎮(zhèn)沙包街上的一家水產店老板李麗（化名）說，“今年的扇貝價格高，從公司（獐子島）拿貨的話一斤36元到38元，價格要比往年高，往年32元到34元左右。”

    當地養(yǎng)殖場的工作人員說，2018年受水溫的影響，扇貝苗的養(yǎng)殖成活率對比近幾年要差一些。還有漁民表示，扇貝苗其實每年都在投，但在斷了一段時間之后，培育周期就被破壞了，之前的窟窿需要很長的周期才能去彌補。

    值得注意的是，有島民稱，相鄰的海洋島區(qū)域沒有發(fā)生像獐子島這種大規(guī)模的蝦夷扇貝死亡現象。

    此次獐子島抽檢專家組成員、中國海洋大學水產學院教授慕永通稱，“根據掌握的信息，靠近他們（獐子島）的海洋島的一位企業(yè)負責人和一家私人企業(yè)反映，在獐子島發(fā)生蝦夷扇貝大面積死亡事件后，他們也進行了抽測，也有類似情況。”

    此外，另有一名11月16日在專家組抽測船上的不愿具名的人士表示，專家現場初步認定抽測捕撈上來的扇貝活著的和死亡的是同一區(qū)域的同一批苗。

    對此，中國證券報記者致電大連市農業(yè)農村局及獐子島鎮(zhèn)政府相關負責人核實，對方以不方便透露為由拒絕接受采訪。

    據媒體報道，大連市農業(yè)農村局副局長李俊11月18日表示，專家組調查結果已經上報，并稱“結果就是死亡是肯定的，大部分都死亡，而且確實是這段時間發(fā)生的。死亡原因相對比較復雜，還需要進一步去研究。”不過，11月19日下午大連市農業(yè)農村局又對媒體表示，獐子島事件在等結論，李俊現在是二級巡視員，不能代表局里發(fā)言。

    “風”起獐子島

    11月14日晚獐子島公布了最終抽測結果：預計核銷存貨成本及計提存貨跌價準備合計2.78億元，約占截至2019年10月末上述底播蝦夷扇貝賬面價值3.07億元的90%，對公司2019年經營業(yè)績構成重大影響。

    根據各個小區(qū)抽測數據看，2017年底播蝦夷扇貝五個區(qū)位（不包含11月份正在采捕作業(yè)生產的1萬畝區(qū)域）的平均畝產5.66公斤，其中最高區(qū)域畝產12.64公斤，最低區(qū)域畝產為0。2018年底播蝦夷扇貝十個區(qū)位的平均畝產4.17公斤，其中最高區(qū)域畝產44.33公斤，最低區(qū)域畝產0.01公斤。這意味著獐子島要面臨著部分海域底播蝦夷扇貝絕收的窘境。

    之所以社會公眾對獐子島事件如此關注，與之前發(fā)生的兩次蝦夷扇貝存貨“異常”的黑天鵝事件不無關系。

    2014年10月，獐子島公告稱，公司遭遇北黃海異常冷水團，100余萬畝海洋牧場絕收，上演了“扇貝跑路”1.0版，震驚輿論。公司當年巨虧11.89億元。

    2018年1月，獐子島上演“扇貝餓死”2.0版。獐子島稱，2017年降水減少，導致餌料短缺，加之海水溫度異常，大量扇貝餓死。當年業(yè)績變臉，公司巨虧7.23億元。

    連續(xù)兩次扇貝“遭災”，挑動著公眾的神經。此后，中國證監(jiān)會宣布對獐子島立案調查。

    今年7月，中國證監(jiān)會公布最終調查結果，認定獐子島涉嫌財務造假，內部控制存在重大缺陷，公司披露的2016年年度報告、2017年年度報告、《關于底播蝦夷扇貝2017年終盤點情況的公告》和《關于核銷資產及計提存貨跌價準備的公告》涉嫌虛假記載?！蛾P于2017年秋季底播蝦夷扇貝抽測結果的公告》涉嫌虛假記載，內容“已經嚴重失實”。

    在此次“扇貝自然死亡”3.0版后，深交所也兩次閃電下發(fā)關注函，要求獐子島對底播蝦夷扇貝短時間內出現較大面積死亡的原因、是否存在財務“洗大澡”的情形等事項做出說明。

    獐子島11月19日晚在回復深交所關注函時表示，公司本次底播蝦夷扇貝存貨擬核銷與跌價準備金額的測算過程以及預計金額依據充分合理，不存在于2019年度多核銷存貨成本或多計提跌價準備等洗大澡的情形。鑒于專家尚未確定此次扇貝大規(guī)模死亡原因，為關閉風險敞口，公司決定壓縮底播蝦夷扇貝養(yǎng)殖面積至每年不超過10萬畝。

    海底生態(tài)遭破壞

    有著一米九幾身高的吳迪（化名）是獐子島土生土長的島民。

    當和記者聊到獐子島扇貝死亡事件時，他說百分之百是因為海洋環(huán)境給破壞了。據吳迪介紹，“之前離烏蟒島很近的一片海域成為了扇貝死亡區(qū)，扇貝殼上全是小蟲。以前一艘船出海一次撈上來幾百萬只扇貝很輕松，現在一艘船一天只能拉回來幾大箱子的扇貝。”

    獐子島在年報中提及，公司建立的海洋牧場覆蓋海域面積為231萬畝，其中蝦夷扇貝養(yǎng)殖面積為業(yè)內最大，是其主要的利潤來源。公司實行底播扇貝，這種養(yǎng)殖方式是指將扇貝苗養(yǎng)殖到一定階段，再投入底質堅硬、淤沙較少的海底生長。有漁民告訴中國證券報記者，耙網是現階段捕撈的主要方式，捕撈時，捕撈網在海底拖拉，嚴重破壞了海底生態(tài)。

    華中農業(yè)大學水產學院教授沈建忠表示，過度養(yǎng)殖和耙網方式會弄壞底質，肯定對海底生態(tài)環(huán)境造成影響。耙網過后，就要看看有無其它生物和底下著生的生物被攪起來，或者把不好的東西釋放了出來，這都可能造成環(huán)境變化。

    對于過度養(yǎng)殖問題，吳厚剛表示，“公司確實存在這方面問題。隨著這幾年發(fā)生的蝦夷扇貝大比例死亡事件，公司也在逐步減少海域規(guī)模，減少蝦夷扇貝的養(yǎng)殖量，緩解海洋牧場養(yǎng)殖壓力。這次事件前，公司2017年和2018年底播的扇貝長勢情況是良好的。根據它的長勢情況，我認為不存在底質和基本的生態(tài)遭到破壞的問題。”

    不過，吳迪感嘆：“‘海底銀行’已經不復存在了，當年的‘海底牧場’已經變成了‘海底墓場’”。